☆原作向,时间线在复联4后
☆刀!
☆短篇4k+ 一发完
Summary:那个孩子甘心一次次堕入黑暗,却永远救不下他的神明。
Peter不知道他在哪里。
借着地面缝隙处发出的暗红色光芒,他转身张望,只能堪堪辩识出四周的轮廓。狭长而低矮的通道,墙壁上延伸到黑暗中的管道已经开裂,有黑色的液体缓慢的滴落。上方的钢板离头顶不到半米,散发的铁锈气钻进鼻腔,像血的甜腥气味。
Peter伸出手,轻轻地敲击墙壁,有暗红的铁锈簌簌落下,空洞清脆的响声回荡,销匿在甬道尽头的黑暗里。
这种感觉很奇怪,但又很熟悉,像发生过千万次。他想不起来自己身处此地的原因,却轻而易举的接受了这一切。
直觉告诉他,潜藏的黑暗正顺着命运编织成的丝线显露。就在这片压抑,却极度平静的狭小空间里。
他试探着向前走出几步,右耳上细小的绒毛微微颤动。
他猛地回头。
眼前身后是一样的黑暗,有什么在暗自涌动。少年人好看的眉眼紧簇,仔细辨认着黑暗尽头的轮廓。
虚无中传来一声嚎叫,紧接着地面开始微微震动,空气中的血腥气一下子浓烈起来,纷杂的脚步声响起,隐隐有着压抑的低嚎。
而比常人敏锐数十倍的嗅觉和听觉此刻成了伤人的利刃,嘈杂来自五十米开外,在回声中他的耳膜已然被刺得生疼。
快跑!
内心有一个声音尖叫着,他来不及反应,身体早已先于思想,向另一端无尽的黑暗中飞奔。只有四周裂缝渗出的红光让他不至于直接栽倒,或是一头撞上弯道的墙壁。但身后的声音明显近了,不绝的回声让他难以判断距离,他慌忙中回头。
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五步以外的甬道里,已经挤满齐塔瑞异形,它们通体被黑甲覆盖,少数裸露的皮肤已经溃烂,不断滴下混合着暗红色血液的黏液。他甚至分辨不出它们有几头几肢,黑暗中只有点点红瞳散发着诡异的光芒。
无数只利爪在狭小的甬道中挥舞,将空气一并撕裂。而少年棕色的瞳中忽然倒映出金属的光泽,沾满血污的刃锋几乎擦过左耳。身体本能的恐惧让他几乎尖叫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每一次迈步都仿佛踩在虚空之上,他感觉自己好像也变成了和身后生化机器一样的东西,在黑暗的虚无中逐渐锈迹斑斑,举步维艰。
这样对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彻底乱了心神。
好像他本有能力反抗,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曾做好迎战的准备,如今却只能狼狈趔趄着逃离。
“不要总是高估你自己。”
“没有这身战甲,你只是个普通人。”
突如其来的声音回荡在虚无的黑暗中,Peter觉得很熟悉,或许是过去某个对他很重要的人所说,但他记不起来了。
他转过头,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。
活下去。
他还不想死去。
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去为自己争取每分每秒的差距,来不及回头,他只能凭耳边的破空声旁观这场惊心动魄的拉锯战。
潜意识里,他莫名却坚定的相信,哪怕前方仍旧是一片虚无,只要继续下去,再坚持一会,曙光定会遍洒。
他相信这点。
像年少时相信英雄,相信神明。
时间长河在脚下流淌,伴随着嘲哳悚然的嘶吼声,他们不会疲倦,Peter却已经数不清过去多久。
五分钟?
又或是,五个小时。
少年棕色而蓬松的短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,连长时间奔跑都驱不散浑身的寒意,Peter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冰冷,一如当年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。
“唉,你总是忘了,自己只是个高中生而已。”
一声悠远的叹息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,男性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中蕴藏着深不见底的无奈和哀伤。
Peter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,却因回响在时间中太久而支离破碎。
然后他看见前方不远处亮起一束光。
是冷淡而清亮的白色,像月光,在普通人胸口的高度。
Peter能感觉到那一瞬间他心尖的狂喜,或许不只绝处逢生的庆幸,更有久别重逢那般击中灵魂的战栗。
“Come on!”
Peter陡然加速,那是他最初开始奔跑时都未曾达到的速度。那个人越来越近,微光中浮现出Peter一生也不会忘记的那张脸。
“Mr.Stark!”
他径直扑进Tony怀中,巨大的冲力让Tony趔趄着后退了几步,但他随即稳稳站住,抚住少年肩头,另一只手越过他,向他身后张开手。
Peter听见耳旁熟悉的激光炮发射声,真实而近在咫尺,这让他几乎流下泪来。
“I miss you, Mr.Stark.”他知道现在情况紧急,他同样感觉到自己拥抱着的身体并没有钢铁覆盖,但他还是想说出这句话。
这句他好像说出过千万遍,却又错过千万遍的话。
Peter感觉到Tony的身体僵硬了一瞬,然后他低下头,掩去眼中的恐惧和不安,戏谑道:
“Last shot,kid.”
Peter了然,掌心炮只有最后一发了,它需要留到最有用的时候。他回头望了一眼被掌心炮轰出几米远的齐塔瑞异形,远处蜂拥而至的怪物被身前同类的尸体阻碍,行进速度陡然慢了下来。
他转过头,与Tony对视一秒,彼此都知道这是逃离的最后机会,他们终于陷入沉默,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奔跑上。
至少Peter是这么认为的。
他像所有人一样,做好了奋战到最后一刻甚至牺牲的准备。
但只有Tony做好了主动牺牲的准备。
甬道的延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窄,二十步以外的地方就只能堪堪容下一个人了,他们只有两三秒反应。
Tony立刻减速。
“You first.”他向来习惯发号施令,连将生还机会拱手相让都像是斩钉截铁的命令。
“Wait…”Peter减速想要越到他身后,却被冷硬的话语打断。
“少废话,你还年轻,跑得快。”Tony知道他开口便没有结束,而在这种情况下,这种体力消耗是完全没有必要的。
哪怕这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。
Peter还想再说什么,但已经无济于事。
他只能加倍努力向前跑,尽量不让身后的人因为自己而被迫减速。他的精神和身体此刻都紧张到了极限,几个小时不停歇的高强度奔跑让他现在几乎每一步都踏在棉花上,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,但他不敢慢下哪怕一秒。
因为身后,有他不能失去的人。
Tony其实感觉到了身前少年的步履维艰,或者说,他在站到他身后前就已经感觉到了。
他怕如果自己跑在前面,少年会失去最后的驱动力。
Tony也不想死,更别提是在这样潮湿肮脏的又不知名的地方,这一点都不符合他一世的英明, 但他更怕少年炙热纯净的灵魂陨落在此。
他本应有无忧无虑的现在,和光明坦荡的未来。
他不该在这种时候,在这种地方丧命,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“Peter”
少年答应着,内心忽然被不安填满。
“You know,钢铁侠永远留一手。”他的声音仍然坚定沉稳,如果不是身后随时有齐塔瑞扑来,Peter几乎要以为,这只是他们相识以来无数个屋顶上阳光遍洒的午后中最普通的那个。嘴角粘着巧克力碎屑的男人甚至比十七八岁的少年还要幼稚,略带些骄傲的说着:“钢铁侠永远留一手。”
Peter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。
掌心炮。
最后一发。
他猛地停下又回头,惯性让他几乎直接跌倒在地上,
昏暗的红光里,他只看到已经跑出很远背对着他的男人伸出手,有隐隐的白色光芒在聚集。
然后他被密集的红点淹没,刺眼的白色光芒从黑暗中炸开,从他消失的地方向外层层延伸,Peter感觉到一阵热浪拂过,他甚至希望自己一并湮灭在他生命最后的光亮中。但四溅的火星和致命的温度随着扩散逐渐减弱,在离他约五步的地方消失殆尽。
那个人在死亡袭来的最后一秒,都为他算好了生的距离。
Peter感觉到自己脸上有滚烫滑过,他听到自己的尖叫和哭喊,却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。
然后一切湮灭在黑暗之中。
空气中有安神香淡淡弥散,Peter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桌角的计时器。
5.00min
一旁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上前来,递上一杯水。他刚想开口,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并剧烈的疼痛着,眼角有一丝冰凉。
他接过水杯,轻轻抿下一口润着嗓子,克制而沉默。
那位医生又转过头在纸上记录着什么,自然而然的等待着蜘蛛侠开口。
但回应她的只有沉默,她有些不习惯般抬起头,直直撞进少年深邃而哀伤的眸子里。
不对,或许现在已经不应称他为少年了,她想。
一切结束后他仍旧坚守在纽约,继续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,很少会有人发现他的改变。
生理上的,又或精神上的。
皇后区的好邻居长着一张年轻的面容,他的样貌好像定格在他回到这世界的那一刻,以至于总让人忘记他真正的年纪。
或者说这些年来,没有人关心面具下的那张脸。
她回头看看病历,这才确信他已经30岁了。
她这才开口。
“Mr.Parker.这是您在灾后心里重建工程的第十次心理治疗,也将是最后一次。”
他茫然的点点头,还没从梦境里清醒。
她继续道:“我进行了您这次梦境的建模,有几个问题我想我们需要讨论一下。”
得到许可后她接着说:“第一,在您的梦境里,您没有与现实一样强大的能力,而是一直在逃离…”
她看到Peter眼中滑过一丝茫然。
“初步判定是在您的内心深处对未知有巨大恐惧,您认为自己的能力终究有限。”
然后他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恐惧。
“第二,在梦境中您的身体情况下,根本不可能坚持长时间的高强度奔跑,您一直相信着一个人,这种信念甚至超过您单纯求生的欲望,这让你的精神没有直接崩溃。”
他的眼中开始出现震惊和逃避,但转瞬即逝,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一瞬恍惚。
他很会隐藏自己。她想。听说蜘蛛侠曾经是一个藏不住心事,对人无话不说的阳光少年。
她有点不忍心继续下去,更对自己的诊断第一次有了质疑。
她犹豫一秒,问道:“第三,我有一个问题。出现在你梦中的钢铁侠,为什么同样没有铁甲?”
Peter彻底愣在那里。
“在对你进行的十次的催眠疗法中,有六次你在绝境中遇到他,其中五次他没有铁甲,而这六次他都因为救你而死去。
而其余四次,你两次梦见当年的最后一战,两次梦见在黄昏的楼顶上并肩。
梦是人对过去的回忆和再创造,
你,再创造了什么?”
他先是愣住,像是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,但很快他敛了眉眼,睫毛微微颤动着,隐忍着什么。
她静静地等待,这是心理治疗的管用手段,或许只要他一句话,她就能彻底找到解开他心结的 方法。
可面前的男人疲惫地抬起头,直直望进她的眼睛,然后他开口道:
“因为他也只是个普通人”
她起初没反应过来,因为他没有接着她的引导回答,但很快她明白他直接了当地回答了最原始的问题。
“他会流血,会流泪,他不是钢铁,他也有凡人之力不该触碰的底线。”
他顿了顿,眼眸中的痛苦已经几乎溢出来。
“他也会死。”
Peter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,低下头,手指无助地蜷缩着,有细碎的呜咽声传出。
“他以前总告诉我,英雄终归是凡人,可我不听,我不相信,我老和他吵,我说他不负责任…然后他用自己的生命惩罚我的过错,教会我他的正确…”
他完全说不下去了,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很少流泪了,在现实里。
而坐在他面前的女人此刻更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,她看惯人们的悲欢离合,却从未见过这样漫长而令人窒息的哀伤。
等Peter逐渐安静下来以后,她才试探着开口。
“现在的治疗技术,可以让你不再拥有梦境,甚至这部分回忆…”
她本以为他至少会犹豫,在遗忘和终生的痛苦之间,可他没有。
“我没有别的,见到他的方法了。”
“我知道如果我不忘记,也不同意终止任何梦境,你们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减轻我的痛苦。”
他逐渐变得平静,像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。
她觉得他只有谈到过去,谈到那个人的时候,眼里才会出现波动。
甚至对他自己,他都淡漠的像是无关紧要。这让她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,她隐约了解最新的催眠手法。
然后他一字一句,坚定执着地说。
“我希望,以后每一次,身处绝境时,我都是牺牲的那个。”